江曜主动把肇事者的头衔揽到自己头上，提出带乔乐乔去食堂。

小乔也没客气，自动坐到了江曜的后座，向着七食堂走。

小乔把自己的饭卡交付给了江曜，让他随便刷。其郑重程度就像交付自己的信用卡一样。

她坐在椅子上，心安理得地等着江曜给她打饭。

这次她名正言顺坐在江曜的对面，左手缠着吊带，用右手夹菜。她本来就用惯了右手，现在也没什么不便。

“如果我昨天送你去医院，可能没那么严重。”

江曜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，乔乐乔的骗术一点儿都不高明，可这次他要不中招，恐怕今后只能看着别人中招了。

小乔马上表示没关系，她知道他也不是故意的。

“对了，你去的哪家医院”

小乔早就把答案编好了，在江曜面前说得极其自然。

“你的片子能给我看下吗”

小乔强撑笑容“看它干什么”

“我认识一骨科大夫，发给他看一看，等他确认你没事，我也好放心。”

小乔一面感动一面发慌“不用麻烦了，根本不算太严重，而且我已经看过医生了。”

“病历本带了吗”

“在宿舍，看它干嘛。真的，不是什么大伤，你不用太放在心上。”怕江曜就此卸下责任，乔乐乔又说，“其实真没什么大事儿，就是遇到了考试周，不过伤的幸好是左手。”

在暗示一番后，小乔又请江曜千万不要太过在意，这样的小伤根本不影响她的基本生活，她目前基本能自理。

她这么说，江曜自然要承担起帮助她考试的重任。

江曜每天从此到小乔宿舍门口接她去食堂吃早点，小乔手受伤了，不方便骑车，只能坐在江曜的后座上。江曜特地为她在后座上加了个垫子。

历史系不大，没几天，大家就知道小乔把江曜的自行车后座给霸占了，还一起去食堂。

很有几个人佩服小乔心狠手辣。这次小乔不像上次那么无辜，只在心里为自己辩白，不是谁去撞江曜都有这待遇的，她只是给了江曜一个认识她优点的机会。

江曜不仅每天陪她一起吃饭，帮她复习，在食堂遇到她的室友之后，还麻烦她的室友多关注一下小乔。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誉，小乔不仅在江曜面前装，就算到了宿舍，她也要假装自己手受伤了。

人生如戏，小乔作为一个优秀的相声演员，演技自认够用，不过她的工作时长可比996要长多了。

江曜为她准备了考试资料，不过却没像以前那样给她安排任务，小乔因着她学的东西都差不多要忘光了，而又不能接受自己挂科，复习得还算卖力。

小乔开始在教室图书馆备战考试，考试周，她每天都早早去占座。

没两天，江曜提议要不要去他所在的家属楼复习。

小乔求之不得，很是矜持地冲着江曜点了点头。

乔乐乔又如愿来到了江曜老旧的房子。

她发现，客厅换了新空调，大概是为她安的，她心里很是过意不去。她这时已经知道江曜并非勤俭持家，而是根本就没什么钱。

江曜去考试，小乔吹着新安的空调，在里面背书，一点儿也不敢偷懒。她以前偷懒多少有点儿有恃无恐的意思，知道江曜不会因为她偷懒就不理她，而现在这种危机是显而易见的。

虽然撒谎不好，但总要获得一个入场券才有机会选择诚实。

江曜需要考试的科目比她要多很多，大部分时间是乔乐乔一人呆在家属楼。

她背书背得很用功，江曜一回来，她就等着他检验她的学习成果，可直到吃完饭，江曜也没问半点儿关于学习的事情。

这搁以前，本来是让小乔高兴的事，到现在她倒有点儿心虚。

她虽然把饭卡给了江曜，江曜却从不动用她卡里的钱，她只好主动用自己的钱点好外卖，等江曜回来吃。

江曜本打算带小乔一起下馆子，出了考场，江曜便收到来自小乔的一条短信外卖已点好，速回。

饭间，小乔主动向江曜交待自己背了多少，江曜用公筷为她夹了一筷子肉，“吃饭的时候不要想别的。”

“你有继续深造的打算吗”

小乔知道，如果想和江曜建立更密切的关系，当然要说好，可是她也不能完全地欺骗他，又怕自己一口咬定自己没有这个打算，江曜彻底让她出局，只说“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。”

“你要直接工作的话，不要太计较分数。你现在受了伤，要休息好，晚上别复习了。”

这次轮到小乔惊讶了，她认定江曜不会突变，那么只有一个解释，就是江曜根本没拿她当自己人，也没把她纳入他的人生，才会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她考多少都行，直接工作也没关系。

小乔本来怕江曜强迫她学习，倒不是怕学习本身，而是江曜一勉强，为了和他产生更深刻的感情，她必须附和，也就是要骗他，她并不想骗他。而现在江曜劝她及格万岁，让她不必担心成绩时，她也没有多么高兴。

她既怕江曜勉强她，因为伪装和欺骗实在太痛苦，又怕他不关心她的学业，因为如果不涉及到前途这件事，说明江曜还是把她当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。

甜蜜的日子没过两天，小乔又开始为未来感到头疼。

她试探性地说道“我还是想考个好分数。”

江曜也没直接反对，只说“也别因为这个太累了，不值当的。”

从过去到现在，江曜从来无法从教人如何考试中获得乐趣，他自己都算不上一个擅长考试的人。当初是为了乔乐乔申学校不得已而为之，换了别人，一小时给他一万他都未必愿意干。当年给小乔补习带来的那丁点儿快乐，全部是由于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未来。很明显，乔乐乔并没有因为他如此勉强而给他加分，没准很可能就是这点导致的最后分手。

重来一次，他自然不愿意做这种吃力却完全不讨好的事情。何况她现在的英语基本能应付日常对话。要求太多完全是舍本逐末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江曜并没给小乔多少学习的时间，他们点外卖的时间并不多，吃食堂的次数也在减少，一有时间就带她下馆子。因为她的手不方便，江曜主动给她承担了择鱼刺，剥虾的责任，连火腿汤都要主动盛到她手边。

江曜转变如此之快，让小乔多少感到有些不真实，简直像做梦一样。

小乔在心里骂自己，人家让你学习你痛苦，不让你学，你也痛苦，你这人，就活该痛苦。

整个考试周，他们吃了七八家馆子，江曜有一种神奇的点菜能力，每次都能点到小乔爱吃的。小乔刚开始建议江曜aa，江曜则坚持他买单。小乔知道江曜现在没什么钱，特意向他支付宝转了一笔钱，江曜又给她转了回来，说等他没钱了再吃她的。

江曜在家的时候，就放他喜欢的唱片，小乔一个人坐在客厅的长桌旁为考试做准备，江曜坐在阳台，偶尔同她聊两句。

江曜是能做到闹市读书的，可她做不到。小乔本来想学习，也被江曜随性所至的想法给打乱了。

她也不想考太差，只好每天晚上回宿舍投悬梁锥刺股。

江曜看了她的黑眼圈，反倒劝她不要太累。

冰箱里放了小乔爱吃的水果和酸奶，每天都是被填满的状态。

江曜的做法并没有减轻小乔的心理压力。江曜在她心里已经定型，她认定现在江曜对她这样并非对她有好感，而只是把她当成不得不负担的责任。

她有点儿后悔没有撞江曜了，如果被撞的是江曜，那么就可以充分体现出她照顾人的能力，可现在她的丁点儿能力都没体现出来。

可撞了江曜她又心疼。

小乔五分快乐，三分焦虑，还有两分忐忑。她得时刻记着自己的手受伤了，而不能做出不符合伤势的行动。每当将要要带她去医院复查时，她都要用一晚上想理由拒绝。

好在江曜都相信了。

现在唯一能展示的只有她说方言的能力。

乔乐乔会几十种方言，虽然除了某几种外，她学得并不是很到位。但并不妨碍她在江曜面前讲。系里有为了展示自己语言能力，教案上引用几国外语的，但像这样全方位多角度展现自己方言的，只有小乔一个人。

他俩在吃地方菜时，小乔会用当地方言给江曜念菜名。

江曜偶尔也请小乔讲一讲天津话、上海话以及广东话味道的英语，小乔开始不愿意，以为江曜是故意开她玩笑。

但后来耐不住江曜求贤若渴，她只得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给她读，力求把读单词渲染成说方言的效果。江曜不仅听得认真，他还准备了设备来录。

一看到录音设备，小乔的怒火就要从嗓子眼窜出来，还说是早就喜欢她，明明只是觉得她的发音招笑，那么让她难过的事情他竟然笑得出来。但她极好地掩饰住了这种愤怒，面上仍是笑着，任江曜去录。

乔乐乔心里想着，等到你跟我结婚那一天，有你受的。我要放过你，我就不姓乔。

有时小乔为了故意逗江曜笑，也会故意冒出几句来。江曜是不轻易笑的人，逗他笑格外有意思。他笑得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不好意思，经常要偏过头去。

直到江曜的考试都要结束了，两人的关系也没取得实质性进展。为了和江曜保持联系，小乔仍没卸下自己手上的吊带。她的手长期这样垂着，实在不利于血液循环，小乔只好早起，趁着没人，及时活动下手臂，不至于弄假成真。

小乔觉得自己如果不能把握住现在，以后她和江曜基本就要后会无期了。她在网上斥巨资买的二极管终于到了，为了这两根管，她还专门准备了一个盒子，此外她还准备了一张卡片，用中英两国语言写着，我愿为你发光发热，这个土招她后来用过不止一遍，不过现在江曜应该也不知道。

买二极管把小乔目前的积蓄都花完了，小乔特意请江曜去吃那家的越南菜。

盒子就在小乔包里，随时准备着掏出来，但小乔一直没让她发光发热。

这顿饭小乔吃得格外沉默，她心里在反复酝酿台词。

她试探性得提起了本次考试“我觉得我这次考试考得不是特别好。”

江曜反问“什么叫好”

“至少得每门90吧。”

“你什么时候突然追求起这个了你不是没有继续读研的打算吗”

小乔心里说道，还不是为追你才有的。她本人对成绩绝无太高追求。

“你希望我读研吗”小乔问完就后悔了，如果他说希望她可怎么办，她总不能又撒谎骗他，可她不撒谎，还能有戏吗

江曜笑道“我不希望有用吗你会听我的吗”

小乔沉默。

“既然知道不会，我也没必要勉强。”江曜大抵很担心她的健康，及时转换了话题，“你上次去复查是什么时候是不是明天该复查了我陪你去吧。”

小乔忙说不用。

“你不用这么客气。”

“不是客气。有人陪我一起。”

“是谁”

“我妈。”

小乔喝了一口江曜为她准备的汤，随口道她和妈妈一起去，要说自己去，江曜肯定要陪她，她的谎言就要暴露了。

“你这些天真是辛苦了。”

小乔确实装得很辛苦。

江曜没再说话，小乔是由江曜骑着自行车带来的，现在自然也要由他骑着自行车送回去。

这天月亮隐在云彩里，小乔也头一回感到了害羞。

到了家属楼，江曜问小乔要不要上去坐一坐，小乔想都没想就说好。

天太热，她的小心仍是汗，小乔掏出她早就准备好的盒子，给江曜。

江曜接过盒子，很客气地说谢谢。

“你打开看一看。”

江曜打开盒子，看见了两个二极管。

小乔低头看着脚面，把她准备好的台词同江曜说了一遍。

“如果你愿意，我可以为你一辈子发光发热。”

江曜在她头上拍了下。

“我没听见，你能不能再重复一遍”

小乔只好又重说了一遍。

“你能不能用粤语说一遍”

小乔自然很愿意展示自己倒口的能力，毕竟是相声演员的基本功，可现在她觉得并不是展示的时候。

不过即使这样，小乔还是按着江曜的要求用粤语把她的告白说了一遍。

接着她按照江曜的提议，又把她的承诺用天津话、上海话、青岛话、唐山话各说了一遍根本不是表白，完全是在展示基本功，观众只有一个。

小乔一瞬间觉得江曜在戏耍她，她那种忐忑的心情被另一种情绪给压住了。

“你可真是个天才。”

江曜用希腊语说了一句话，他让小乔去学，二十岁的小乔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，但后来的她知道，那是在说我喜欢你。

小乔十分娴熟地重复了一遍，当作江曜表白她的证据。

她之前的那点儿复杂心绪，此刻被这一句话给填满了，她低下头去又重复了一遍。

可江曜并没认识到这是一个浪漫的场合，他问小乔能不能用粤语的腔调来讲一讲这句。

即使用粤语腔说希腊语很难，但难不倒小乔。

江曜对小乔的语调表现出了超出小乔预计的好奇。

“能不能也教教我”

小乔因为能够展现的长处不多，听江曜这么说，自然不会拒绝。小乔教得很认真，一遍又一遍地示范，精确到舌头和牙齿的具体位置，她讲着讲着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，连声音也低下去。

“你是不是嫌我笨”

江曜的眼睛就这么盯着她，他的手搭在她身后的墙上，小乔避过他的眼神。

她马上表示她一点儿都没有嫌弃江曜的意思。

“那你怎么不教了”

小乔只好又重复一遍，她又用了其他方言的语调来不断重复这句话，本来是展示能力的场合，小乔却越来越不好意思，哪有这么说情话的，不浪漫也就罢了

她不想再重复，抬头踮起脚，就要去亲江曜。江曜钳住了小乔的下巴，主动低下了头。

他并不喜欢一切都是对方主动。江曜想，这大概是唯一吧，纵然有些可笑，但她一定不会对第二个人说这么多可笑的话。

他仍然喜欢她，即使一年后她主动提出跟他分手，并且分手后过得很好，一次也没联系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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