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娇儿正在院中帮着姑母收被子,看到席洋,她气道“你来这里干什么。”
郑同先责道“无礼,还不见过大人。”
席洋拦住,先一步朝林娇儿行了个礼,道“是我无礼在先,不怪小姐生气。”
林娇儿一听他这话,心里有几分明了。他必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人,要进宫找谁了。
这么一想,更觉得这个席大人不怎么样。
她哼了一声,说“看人下菜碟,欺软怕硬。”
席洋没法跟她解释各中误会,只往前两步,低声道“我来带姑娘进宫,娘娘已经在宫里等着姑娘了。”
林娇儿指着自己鼻子“你带我进宫”
席洋顿了顿,说“我来请姑娘进宫。”
林娇儿一扬脸“我可不敢劳您大驾。”
席洋心道,这姑娘还记仇呢,只是她长得娇俏,就算生气也带了股小女儿家的憨气,让人觉得好玩。
他耐心道“那日虽是误会,却也是我失礼在先,席洋在这里给姑娘赔罪了。”
林娇儿一抬手,亮出腕上的玛瑙镯子。
“你怎么赔这是表妹送我的镯子,那日拉扯时磕出一道裂痕。你能赔个一模一样的吗”
席洋看过去,看不出哪里有裂痕,便又低头凑近些。
林娇儿觉得不自在,又收回手。
“要我进宫也可以。”她手一指门外的大黑马,“我要骑你的马。”
席洋心道这还不简单,他立刻痛快应下。见林娇儿个子小,还让人拿了凳子过来给她垫脚。
林娇儿踩着凳子骑上马,席洋从她的动作里看出不对劲。
“你会骑马吗”
“不会。”
席洋
林娇儿道“我只会坐在马上,得有人牵绳,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。”
席洋失笑,闹了半天,是要这么罚他。
这招挺狠,从这里到皇宫,一路上所有人都会看到他给一个姑娘牵马。
到不了明天,全京城大小衙署都得知道这事。
看她坐在马上明明有些紧张却还要装镇定的样子,他又觉得好笑,若是牵个马就能让她不生气,倒也不算亏。
“行,我今天就给人牵回马。”他爽快道。
纪心言早听说林娇儿被席洋关了两天,心道她必是很生气的。
不想林娇儿来时并没什么不痛快,虽然也告了席洋一状,但总体还好。
纪心言心道席洋好本事,只一路就把人哄好了。
林娇儿给纪心言看帐本时,发现宫中记帐的方式与民间有所不同,更为清晰合理。
她一心想学,便跟纪心言要了几本,打算誊抄一份带回去。
纪心言给她找了间小书房,让晨冬从旁协助。
正值午后,书房内很安静,林娇儿自小练字,一手小楷非常漂亮,即使现在运笔如飞,笔画间仍能看出功底深厚。
这也是纪心言最为喜欢的地方,她自己的毛笔字像狗啃的一样。
林娇儿抄着抄着感觉身后站过来一个人。
她以为是晨冬,便头也不抬道“快了快了。”
她说着落下最后一笔,将一本新誊好的账本往后递。
那账本被人接过去。
林娇儿继续奋笔疾书。
身后的人走开了,不一会儿又回来了,往她手边放了杯水。
林娇儿头也不抬道“谢谢你啊。”
身后的人没有回声。
她顾不上说话,每抄完一本就递给后面的人。身后的人也很安静,她递一本就接过去一本。
很快时间到了黄昏,日头低沉,最后一本帐也抄完了。
林娇儿放下笔,伸了个大大的懒腰。
她揉着发酸的手腕,充满期待地叹道“不知道晚上吃什么。”
背后那人笑了下,声音低沉带着男子特有的磁性。
林娇儿蹭地站起来,转身见是席洋,愣了片刻。
“你怎么在这”
席洋左右看看,疑惑道“我一直就在这啊。”
林娇儿看到手边的水“那这水”
席洋肯定道“我拿来的。”
林娇儿嘴张得半圆,说不出话来。
她看到席洋手里抱着四个帐本,都是她花了一下午时间誊抄的。
“你这一下午都是你啊”
席洋点点头。
林娇儿脸登时红了。
她低下头,从席洋身边绕过去,快步出了房间。
门外的小太监朝她行了个礼,林娇儿反应过来账本还没拿,又猛地转身,却差点撞到席洋身上。
她刹住脚,撅着嘴,有些气恼有些尴尬地抢过那几本账,回身就往养心殿去。
席洋追上她,问“你去哪”
林娇儿脚步不停“关你什么事。”
席洋也不恼,慢悠悠跟在她身后,道“养心殿在后面那条路,你走反了。”
林娇儿一下子站住,掉头又开始走。
席洋笑了下,再次追上她。
林娇儿气得停步“你干嘛老跟着我。”
席洋无辜地耸耸肩“我也要去养心殿。”
林娇儿气得结舌又没法说什么,两人别别扭扭一前一后往养心殿去。
见到纪心言,林娇儿皱着脸行礼,面上全是尴尬。
纪心言眼珠转转,看向她身后的席洋,心下了然。
席洋行礼退出养心殿大门,正遇上从外面进来的韩厉。
韩厉看到他,问“林娇儿在里面”
席洋应是。
既然纪心言在忙,那韩厉就不进去打扰她了。
他越过养心殿大门径直往前走,刚走没几步,又想起什么,原地倒退着退到席洋身边。
“朕听说昨天有个姑娘骑着你的马,你给人家牵着缰绳,从城南一直走到皇宫,足足走了近两个时辰。真有此事”
席洋被皇上的八卦之心惊到,沉默片刻道“回皇上,确有此事。”
韩厉呵呵一笑“看来你牵马的技术不错,不然人家姑娘怎么有耐心骑上两个时辰。”
席洋立刻表态“席洋愿为皇上牵马。”
韩厉噎了下,摇头笑道“好好干吧。”
纪心言拉着林娇儿进了随安室,忍不住笑“你说你怎么就跟席洋过不去呢。”
“分明是他跟我过不去,我在书房誊抄,他一声不吭在我后面站了一下午,想吓死人啊。”
纪心言微怔,道“是吗,他站了一下午啊。”
“当然,我骗你干嘛,他还给我”林娇儿本想说他还给我倒水,但忽然觉得这话好像哪里不太对。
纪心言好奇地追问“他还给你什么了”
“他还他还嘲笑我不认识养心殿怎么走”林娇儿底气不足地说。
她怕纪心言再问下去,把帐本往桌上一放“都抄好了,这一套我就带回去了你看看有没有不能泄漏的内容。”
纪心言翻开账本,赞道“你的字写得真好,我也该练练。”
外面打起雷,雨点落下。
初夏进来将窗户关好,点起灯,然后又退了出去。
林娇儿等她离开,房中安静下来,才低声问纪心言。
“其实开分店没有那么容易,不同地方的人对果酒的适应度不一样。我上次开分店差点失败了,这次还要用假身份做”
纪心言道“所以这次不卖果酒,如果每一家都卖果酒,那这假身份也太容易暴露了。我白日告诉你的那些记住了”
林娇儿点点头。
白天,纪心言告诉她一些货物紧缺的地方,多是离云州比较近的省。
林娇儿道“我知道按你说的做,成功机会很大,但我精力有限,后续跟不上还是很难赚钱。”
“也不用赚大钱,略有盈余就可以。”
林娇儿道“你是不是担心皇上哪天不要你了”
纪心言道“你说反了,我是担心我如果哪天不要他了,没个假身份走都走不了。”
“你既然有这种担心,干嘛要跟他进宫呢”
“因为我喜欢他啊。”纪心言笑道,“我喜欢他,和我为将来做筹划,这两件事又不冲突。总不能因为担心将来可能发生的不幸,就连现在的幸福都放弃了。”
林娇儿若有所思。
她这两年做生意越做越顺手,整日抛头露面的,媒婆上门都少了,偶有条件差不多的,她又担心人家是不是图酒坊什么。
于是结婚的事一拖再拖,越拖越没希望。
但林娇儿到底是个年轻姑娘,怎么可能对爱情没点憧憬,尤其看到纪心言既有自己的生意又和爱人心心相印,她实在羡慕的很。
“想什么呢”纪心言推推她,“感情的事可遇不可求,你不能为了结婚而结婚。你只管做好自己,多多赚钱,其它的事顺其自然。”
“那如果那个自然永远也不来呢”林娇儿问。
纪心言想了想说“那你至少还有钱啊。有了钱,你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爱,只要看到顺眼的男子都可以试试,反正进可攻退可守,说不定就真让你碰上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呢。”
初夏敲门,问在哪里用膳。
纪心言看眼桌上的账本,说就在这里。
吃过饭雨势小了,却没有停的意思,林娇儿肯定不能住在养心殿。
纪心言让初夏送她。
林娇儿思量着纪心言的话,出了随安室,看到候在门口的席洋,心脏突然漏了一拍。
席洋见她出来,递过伞,说“天黑又下雨,别让初夏走动了,我送你吧。”
林娇儿板着脸点点头。
走出养心殿回廊,林娇儿撑起油伞。
席洋打着灯帮她照清脚底。
下坡时,林娇儿踩到青苔,脚底一滑打了个趔趄。
席洋眼疾手快地扶住她“小心点。”
林娇儿抽回胳膊,怒视他“谁要你扶了。”
她说完,迈步往前,却忘了脚下青苔,又是一滑。
这次她自己动作很快,一把抓住身边的席洋。
席洋一动不动让她抓着,自己扭过脸去偷笑。
林娇儿闹了个大红脸,好在天黑没人看得清。
她正正身子,慢慢迈步往前走。
席洋跟上她,唇角弯得高高的。
林娇儿只在宫中住了两日便要离开,一来放心不下云州的生意,二来她与纪心言并非亲戚,总觉得住在宫里不自在。
她来的时候有炎武司暗中护送,回去时,席洋主动请缨。
但他不可能送到云州,最多送到下一个卫所。
出了京城大门,两人沿着河边往西走。
席洋忽然说“我最早是云州卫所的。”
林娇儿嗯了声,心道自己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,除了父辈叔伯,一共不认识几个人。
席洋又道“我还是更喜欢云州的风土人情,你说我要不要跟皇上申请调回去”
林娇儿目视前方,忍着上翘的唇角,说“那是你的事,问我做什么。”
席洋哦了声,说“那我还是跟皇上申请一下吧。”
林娇儿暗自欢喜,嘴上却道“都说了是你自己的事,你爱去哪就去哪,跟我说什么。我又做不了主。”
席洋嘿嘿一笑“快的话,估计年底就能过去了。”
林娇儿马上想到深秋的果子,下意识道“那正好可以喝上新酿的果酒。”
席洋弯唇。
他右手牵着马,左边是林娇儿,阳光从后面照过来,照出河面粼粼水光,把两人一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。请牢记收藏,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