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儿瞪他:「是不算什么,明日又去与人斗殴么?」
邵稹被拿了短处,瘪瘪嘴,只得收声。
他看看天空,星星一闪一闪,风也不会太凉。他把车厢卸下,在院子里一处草棚里固定平稳,又拿出些衣服铺在里面做铺盖。最后,他把刀解下来,递给宁儿:「你拿着这刀,若有异状立刻叫喊。」
宁儿哂然,道:「这是郎中家里,有院有墙,不会有事的。」
邵稹却不容她反驳:「拿着。」
宁儿无语,只得接过。
邵稹看着她躺到车里,见一切妥当了,才回到房里。他没有关门,躺在榻上,一眼就能望见草棚下的马车。
无事了吧……他闭上眼睛,渐渐睡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邵稹忽然被一阵滴滴答答的声音吵醒,睁眼,却见外面不知何时变了天,下起雨来。
邵稹连忙起身出去,雨倒是不大,可是天边闷雷滚动,还有闪电,似乎会有暴雨。
宁儿已经被雷声吵醒,听着那声音,蜷在车厢里。
她很怕雷公吼,父母去世之后,夜里打雷,她都是睡不着的。她觉得马车里不安稳,想到屋子里去,却怕扰了邵稹歇息,只好缩着,盼望坏天气快些过去。
正惴惴,外面忽而传来邵稹的声音:「宁儿!」
宁儿一怔,忙爬起来:「稹郎!」
「下雨了,收拾东西,跟我回屋里。」
宁儿犹豫:「可你……」
「别废话,等会雷劈下来不是闹着玩的!」
宁儿应一声,连忙把铺盖的衣服收起来,又拿起邵稹的刀,下车去。
邵稹见她出来,拿过一件衣服,抖开,遮在宁儿头顶,带她一路跑到屋里。
果然,雨越下越大,二人才进门,外面的雨已经变作瓢泼一般,风卷着水汽扑来,又湿又凉。
邵稹把门关上,点了灯,问宁儿:「淋着了么?」
宁儿摇摇头,却见邵稹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有水痕:「你身上湿了。」
邵稹拿过方才挡雨的衣服,翻过另一面来抆了抆。
接下来的事却让两人都犯愁——还剩大半个夜晚,屋里却有两个人,一张榻。
宁儿看看邵稹,邵稹也看看宁儿,各自尴尬。
「稹郎,」宁儿小声说,「你睡吧,我在边上靠一靠就好。」
邵稹道:「那怎么行,你睡,我在旁边靠一靠,又不是没这么睡过。」
宁儿摇头:「你有伤,郭郎中吩咐过,一定要歇息好。」
邵稹沉吟:「那……都睡榻上。」看到宁儿脸上羞窘的晕红,他也耳根发热,忙道,「你看,这榻够大,你我侧着身,都能躺。我也不会吃了你……」说着,他有些郁闷。以前拿这事跟宁儿开玩笑,他游刃有余,占尽口舌便宜;如今遇到真章,反而话都不利索。
宁儿望着他,心里也是纠结。
她自幼受教,母亲对男女之防也教训得清楚。跟男子同睡一张榻上,她从来是想都不敢想的。但是,邵稹不是别人,他也不会害自己。
「嗯……」她想了想,道,「你不能压着左臂,平躺便是,我往里面侧着。」
邵稹没想到宁儿这么快能想通,不禁诧异。却见宁儿已经脱了鞋,抱着他的旧袍子走到榻的内侧,躺了下来。
邵稹:「……」
他愣了一会,忽然意识到自己不能比宁儿还要放不开,轻咳两声,也脱了鞋。躺下前,他往旁边的案上吹一口气,油灯灭了,重归黑暗。
雷声在外面吼着,闪电的冷光不时从门缝里透来,大雨的声音嘈嘈杂杂。
邵稹平躺着,旁边,宁儿背对着他,身上裹着他的旧袍子。二人中间隔出来一道空隙,谁也碰不到谁。
虽然已经十分困倦,但邵稹闭着眼睛,怎么也睡不着。
黑暗里,他似乎能听到不远处,有另一颗心在跳。
忽然,一个雷炸响,似乎就在头顶,把两人都惊了一下。
邵稹明显感到宁儿动了动,侧目看去,她蜷紧了身上的袍子,似乎缩了起来。
「害怕?」他忍不住,问道。
宁儿睁开眼,回头看看邵稹。
「嗯。」她声音轻轻,不好意思地说,「我从小就怕打雷。」
邵稹沉默片刻,把手边的刀拿起来,递过去。
宁儿睁开眼睛,讶然。
「我小时候也怕打雷,可我祖父不肯抱我,我就只好抱着这刀睡。」邵稹说,「你试试,这刀煞得很,管用。」
宁儿哂然,接过刀来,看了看。
邵稹见她犹豫,眨眨眼睛:「要不然……我抱你睡?」
宁儿大窘,忙道:「我抱着刀睡!」说罢,立刻把刀抱在怀里,摆好睡姿,闭上眼睛。
邵稹忍不住闷笑。
说来奇怪,宁儿抱着刀,果真,再有雷声吼,她也不觉得害怕了。
将要入梦之际,她好像听到邵稹的声音低低传来:「别怕,有我在,雷公也不敢来。」
宁儿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,觉得心似乎放得稳稳的。
嗯,有稹郎在,她什么都不怕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