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内的女子纨扇半掩,伸出玉指轻轻佻开一角车帏。
前方,白马上青年的身影英挺,撩人心动。
「娘子,」走在车旁的管事不放心地说,「此人与我等半路遇得,根底不知,由他引路只怕不妥。」
「有何不妥。」女子道,「田郎可是仕宦之人。」
「虽如此,可他一个随从都没有,小人总觉得……」
「好啦,」女子打断道,「田郎说了,他来剑南访友,着急启程,故而不曾带随人。且田郎一路知情识礼,牒文查验也并无差错,哪点像是歹人?你莫错怪了他。」
管事见她一口一个「田郎」,心知再反对也无用,只得噤声。
道路入山渐深,走了一段之后,路上只剩下车队几人,四周林木茂密,再不见他人。
行至一处山谷,田少府提议歇息。众人走了半日,也觉劳累,便到路旁驻步饮水。
女子从车上下来,仍将纨扇半掩面庞,瞥向立在马旁眺望山景的青年,移步朝他走去。
「得田郎一路照拂,妾有礼了。」女子款款行礼道。
田郎还礼;「同路相携,本是应当,娘子不必言谢。」
女子含笑,却又微微蹙眉,轻叹道:「田郎有所不知,妾自绵州往京,一路上听人备言此地凶险,本有怯意,奈何姨母病重,实不忍教她空盼。幸亏路上遇得了田郎,否则至今不知如何是好。」
田郎看着女子,纨扇后面粉颊桃红,一双眼眸脉脉含情。
「娘子实在客气。」田郎温声道。
女子娇羞低头,再问:「容妾再问,听田郎口音,是京城人士?」
「某世居长安。」
「如此,」女子问,「不知田郎身居何职?」
「娘子说的是我这鱼袋么?」田郎忽而露齿一笑,将腰间鱼袋解下,彬彬有礼地在女子面前打开来,「娘子请看,是空的。」
女子愣了愣。
「老七!」这时,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喝,「货都齐了么?」
田郎朝那边一招手,「齐了!」
只听一声呼哨锐响,十几条蒙面大汉从密林里蹿下。正在歇息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惊得变色 ,几个会武术的家人急忙拿起刀棍。
「你……」女子彻底醒悟过来,望着仍一脸笑容的田郎,两眼一翻晕了过去。
「贼人纳命!」一个身形骠壮的家人怒喝一手,举刀朝田郎杀来。
田郎却面不改色,也不拔刃,那刀风到时,只将身体轻快一让,乘家人未及收势猛然一脚飞起,将人撂倒在地。
待收拾完毕,求饶声和呵斥声在山谷里交杂,山贼们清点着从牛车上搬下来的财物,喜滋滋的。
「辛苦了。」虯须汉子耿二身着短衣,摘下头上的草笠,笑嘻嘻地对田郎说。
「二兄。」田郎亦笑,朝他抱抱拳。
耿二转头去看财物,打开一只箱子,将面上一串项链挑出来。
「不错,还是上等的合浦珠。」他颇有兴致地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比.
「耿爷想要也成!」有人嚷嚷道,「先讨个嫂夫人!」
旁的山贼一阵哄笑。
「嫂夫人还不简单!」尖脸汉子吴三打量着缩在地上的女子,笑得色迷迷的,「这就有个现成的。」
众人大笑地附和。
可怜的女子刚醒过来,听到这话,又晕了过去。
耿二笑骂:「老三你闭嘴!还有你们这些小儿,鼓噪个鸟!」说着,眼睛却不住往女子身上转。
「耿爷!」又有人道,「这些人怎么办?」
耿二斜眼瞥瞥那些面如死灰的家人:「什么怎么办,杀了丢山沟里。」
「杀了?」田郎转过头来,不紧不慢地扯开圆领袍上的扣子,「我等出来之前,兄长一再吩咐,只取财物不伤人命。」
「不杀?」吴三嚷嚷:「难道让他们去报官?」
田郎没有说话,只将眼睛清凌凌地看着耿二。
耿二面上哂然:「便如老七所言,放了他们。」说罢,瞥瞥地上的女子,咽咽喉咙,「不过这……」
「不绑人亦是先前商议好的。」田郎接道。
耿二被他一句话堵住,眼神有些恼怒不甘,却只得将手一挥,「把货搬走,回山!」
众人一哄而起,纷纷搬起财物,蹿回密林。